特别对话 | 与广东第一批援鄂医疗队总护士长聊聊护理那些事

　　国际护士节来临之际，广东援鄂医疗队总护士长李利接受了专访，分享了她援鄂抗疫的心路历程。

■李利接受采访 詹船海/摄

　　记者：在武汉战疫初期，广州的媒体恰好策划了一个“亮灯”活动，使你们“摘掉口罩很美”的形象都清晰地显现在LED屏幕上，你们也被称为“最美逆行者”。当你看见自己的样子，你有什么感受？

　　李利：坦白说，当看到自己那张照片时，第一感觉就是很丑，就像刚出生的孩子。记得当时记者照相时，我刚下大夜班（凌晨4点到早上8点），眼睛、额头全是印痕，头发很凌乱，非常疲倦。

　　其实，我这种脸上被勒出痕的还算好的。我们有的护士因为长时间佩戴护目镜、N95口罩，后脑勺还有被压出水泡的，只能在头上缠上纱布减下压，很痛，只能侧着睡觉。还有一个年轻的女护士，去的时候提交的要购买的必需物资清单，她写的是面膜，她说在家每天都要敷。但就是这样一个爱美的女护士，回来后几乎毁了容，脸上的伤至今还没好。

　　因此，在外形上来说，大家看了都会觉得自己很丑，这也说明大家付出了很多。我想，之所以被称为“最美逆行者”，是抗疫中的奉献精神感动了大家吧。

　　记者：在抗击“非典”期间，你是支援北京小汤山医院的核心成员。这次你又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一线坚守了58天。两次经历有什么不一样？

　　李利：对于我而言，是角色的不同。17年前，我只是个普通护士，但也是一名战士，还穿着军装；17年后，我们医院已经“军转民”了，但我还把自己当成一名战士。在业务上，我是大家的护士长，有当年“抗非”的经验。更重要的是，从病人数、传染性、病情程度，这次疫情要严重得多。

　　当时接手汉口医院的时候，他们的医护人员在抗疫一线整整坚持了一个月。他们的医护人员有50多人感染，整个医院呈半瘫痪状态。当时汉口医院把最危重的呼六病区交给我们广东医疗队。接管时，这个病区有80多个病人，其中50多个病重、七八个病危的，相当于百分之六七十都是危重病人。

　　当时的病死率也比较高，医护人员产生了很大的心理压力，很多医护人员都是靠安眠药睡觉的。

　　很多病人是一家人一起得病，特别是老人，都没有人照顾，吃饭喝水，甚至洗脸、换尿片，都是护士在亲力亲为。正是在这么多护士和护士长的配合下，我们才从最艰难的开始，战斗到最完美的结束。

　　记者：回顾援鄂期间的日日夜夜，在医患之间，有哪些情景和故事使你感受最深？

　　李利：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啊。特别是在最开始的时候，这个病病情发展很快，又没有特效药，很多病人一到护理站就开始抢救。

　　有个女孩，父母都在住院。一天晚上，她爸爸去世了，她忙完爸爸这块，还要奔去另一个病房忙她妈妈的事，还不能把爸爸的事告诉妈妈。有个病人对我说，护士长，我怎么办？我有两个孩子，我的老二才一岁多，老大才三岁多，我很怕去世。我就鼓励他，多给他一些鼓励。最后他治愈出院了，心情非常好！

　　还有我们队一个男护士张志博，因为没有为病人喂上最后一口水而自责不已。这是他一辈子的遗憾。

　　记者：你认为，这次新冠肺炎患者的康复，护士在当中起的作用有多大？

　　李利：我觉得七分的力量还是有的。为了让缺氧的病人减少活动量，我们护士都是把饭直接发到病人床头。有很多老人家，牙口不好，嚼不动普饭，我们当时就想买一个破壁机，把病人的普食破壁打成粥，给病人吃。因为考虑到不够卫生干净就没买，后面我们就跟院方提出，最后是找到对口的餐饮服务，满足了病人的需求。所以我们每天统计病人的餐饮，都要一个个去问，这顿是要吃粥，还是吃饭。

新冠肺炎疫情发生时，李利和当年小汤山队友写下援鄂”请战书“（李利供图）

　　记者：多年以后，如果有人问起你这段经历，你最想说的是什么？

　　李利：17年前的“非典”，回来我很少去讲。这回从援鄂到返粤，我一直没发过微信朋友圈。大家能够平平安安活着回来，我觉得已经完成最大心愿。当国家有难、人民有难需要我们时，我们义不容辞。这没什么好说的。援鄂回来后，我就放下了。在武汉，我曾对队员们说，我们代表的是自己的医院，展现的是广东医疗队的风采，必须做得非常好；回来后，我又说，不要听别人说你是英雄，就一直飘在空中，要回归本我，要像以前一样工作，还要比以前做得更踏实、更出色、更勇敢，更有奉献精神。我更希望听到有人对我说，李利护士长，通过这次战疫的洗礼，这个护士一下成长了很多、成熟了很多。我也相信他们会越做越好。

离开武汉时，李利组织队友一起制作了心形卡以作纪念。她在卡片中写道：“每一个与你们一起度过的日子，都用来寻找春天与光明。”（李利供图）